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名录中,中国与意大利的数量排名前两位。两国都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也可视为文化的摇篮。虽然分别地处东西方,但中国和意大利的交往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
近几百年来,许多意大利人都曾成为中意文化交流的重要人物:
明朝万历年间来到中国的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则将西方天文、数学和地理等科学知识传入中国,并将儒家学说介绍给西方社会。
当时来中国的传教士多半是意大利人,他们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基石。除了利玛窦之外,艾儒略被誉为“西来孔子”,郭居静编写了第一部中文发音辞典,利类思首次将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大全》译为中文。
1655年,卫匡国出版了直至今天仍极具价值的《中国新图集》,这位欧洲最早一批研究汉学的学者,被称为“西方研究中国地理之父”,他还编写了西方第一部中文语法书《汉语语法》。
康熙年间来到中国的郎世宁,入宫成为宫廷画家,历经康雍乾三朝,在中国从事绘画50多年,并参加了圆明园西洋楼的设计,极大影响了康熙之后的清代宫廷绘画和审美趣味。他也用画笔记录了清朝许多重要人物和事件,成为珍贵历史资料。
1924年,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将一个出自《一千零一夜》,发生在元朝的奇幻爱情故事改编为歌剧,即大名鼎鼎的《图兰朵》,脍炙人口的《今夜无人入睡》也正是来自这部歌剧。
……
1923年出生的白佐良,也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他早年担任外交官,在远东长达三十年,毕生致力于中国文化研究,还掌握了大量有关中意两国交往史方面的一手资料,发表了大量有关中国文学史、中西史的论著,将许多的中国经典和通俗文学作品翻译成意大利文。
1996年,他与弟子马西尼教授合作了《意大利与中国》一书,铺陈中意交往史。从最初的朦胧印象和零星接触,到丝绸贸易的兴盛,元朝时期的频繁接触,意大利传教士的文化交流,再到19世纪后的不平等外交,开眼看世界的中国人考察欧洲,并在意大利的复兴之路中寻找药方……
正如书中所言:
“古罗马人有一句谚语:‘人离得愈远愈受敬重’,用它来说明民族间的关系最适合不过了。历史告诉我们,地理上的接近很难使民族之间产生友情。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互相认识了解,也可能互相敌视;正因为离得近,互相冒犯的机会也就更多。如果在空间上或者在时间上相距遥远,反而会容易形成美丽的神话和传说,人们往往将自己对黄金时代的思念和对乌托邦幸福的渴望,寄托在遥远的民族的身上。”
当然,这之中也免不了文化层面的碰撞,比如对孔子,意大利人就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人推崇,有人则并不喜欢。
到了近代,在中国开眼看世界的过程中,意大利也是重要角色。书中讲述了许多细节,比如小说《文明小史》。书中写道:
“一个意大利采矿工程师成了中国小说《文明小史》头几回的主角。在中国数千年的文学史上,意大利人作为主角出现在一篇文学作品中,这还是首次。事实上,直到本世纪的最初几年,还很少有异邦人物在中国小说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而将故事的情节部分或全部地安排在国外,则更是少见。”
这篇小说以湖南一个偏远闭塞、仍未感知到大时代变化的地区为背景。知府宁静的田园生活和松松垮垮的政务,被在城郊一家旅店发生的一件平常小事给打破,住在那里的一个外国人打了一个伙计,因为那个伙计给他端茶时未发觉茶杯是破的。
这位柳知府曾在北京待过多年,深知与外国人打交道时需要慎重。他得知情况后,决定到旅店拜访,期望尽快解决问题。这位意大利人表示自己是奉总督之命,来这里探查开采当地矿山的可能性。为了便于外国工程师的工作,知府让人张贴告示,令百姓为访客的活动提供方便。
但在当时的中国,迷信的人们认为若将矿山打开,就会使大地“元气”泄漏,修建铁路则会割断 “龙脉”。因此,民众感到恐慌,担心外国人的勘察会导致开矿。最终,柳知府被停职。
这个故事展示了当时中国大地的情况:一方面积弱,另一方面又受困于落后意识,拒绝与世界文明接轨,以至于少数人的努力变得无济于事。此外,西方人在当时中国文学作品中常常被讽刺,这篇小说也不例外,意大利矿师在作者笔下显得傲慢,也爱挑麻烦,但与此同时,人们又害怕外国人,认为他们如巫师一般,会扰乱传统生活。至于官员,也最怕和洋人打交道,因为一旦与洋人有摩擦,就意味着自己仕途危险。
白佐良有着史学家不可缺的严谨,他对中意交往史的研究,立足于海量的中外古籍梳理,在西方典籍和中国古代文献乃至考古遗迹中发掘出大量资料与线索。而更可贵之处,在于他既不回避近代西方社会的傲慢一面,还有对中国的种种掠夺,又直视中国传统社会的各种缺陷。近代中国社会的变革,离不开开眼看世界的过程。白佐良对这段时期的文化交流进行了详细剖析。他笔下的郭嵩焘,认为中国必须深入革新,薛福成认为政治和社会制度才是西方近代崛起的关键……相比民族主义与民族优越感,白佐良更强调开放心态,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