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首页
好书
留言交流
下载APP
联系客服
文明史=文明+历史,以上诸篇我们界定了文明,那么什么是历史?历史有两种相互关联的含义,“……既可以意指某种事件,也可以意指这些事件的文字记述”(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33)。“史前史”这一似乎自相矛盾的词就反映了上述两种含义:第一个“史”就是指后者,它意味着历史基于文字的出现;第二个“史”是指前者,它告诉我们文字出现之前也存在历史。
历史学就是关于历史的学科,它是科学吗?“在19世纪,自然科学的显赫声誉使得一些历史学家用“历史科学”这个名词来表示那种更为合理的方法,他们构想出这种方法是为了弄清历史事件的真相。例如仔细地核对文件,清除前代历史学家和编年史家的偏见”(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5)。也即是说,如果将历史学作为科学,首先要将历史视为“某种事件”,然后坚信可以通过某些方法客观真实地复原这些事件。
“然而,“历史科学”这个词语是非常不恰当的,因为从“科学”一词的任何一种通常意义上讲,那些方法都不构成一种科学。科学并不关注于确立单独事件的事实,而是关注于要构建有关这事件的模式化内在联系的一般命题”(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5)。也就是说,历史科学如果要成立,就不能只停留于事件真实性的复原,更要揭示一系列事件的内在联系,甚至这种联系背后的规律。于是历史获得第三种含义:历史意指人类发展的某种规律。这一含义的历史我们一般以“历史哲学”来称呼,““历史哲学”是这样一个名词,它习惯性地被用来意指那些总体性的、不那么清晰的、有关历史事件的模式和意义的深思”(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1)。
问题是历史事件存在内在联系吗?联系背后存在规律吗?早期思想家放弃“科学”一词,代之以“哲学”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坚信有,但这种“有”只能“……进行思辨的而不是经验的研究,完全依赖形而上学的预先假定,而不是对事实的观察”(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1)。思辨的结果就有了种种大相径庭的“历史哲学”:启蒙思想家乐观的进步主义、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发展理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等。“历史哲学”意味着这些结论都仅是“思辨”而非科学研究,“种种”意味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达不成科学共识。
那么关于历史规律的科学研究是否可能?或者说人类历史是否存在规律?这一问题的答案又必须回到对“历史事件”的认识。“如果历史学家寻找的仅仅是报告情况,那他就没有办法取舍,应把什么事件报告给我们。要是不能按照自己的安排从大量材料中选出一些重要的事件,那历史学家很快会发现自己陷入了不相联系的事实和细节的泥沼中”(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37-38)。所以历史学家视野下的“历史事件”必然是“大事件”,历史也就是关于“大事件”的序列史或描述史,如各种国别史、二战史等。
我们可以把“大事件”搞得“更大”一些,大到人类群体的宏观事件如生产方式、社会结构、宗教形态等,即文明的视角。“如果我们想要在历史上找到规则,我们必须在一大群个人的群体行动中,在个人行为的共同因素中寻找。……也许在历史中寻找规律迄今一直遇到困难,正是由于缺乏这种广泛的抽象概念,按照这种概念,现象才能被加以整理。……幸运的是,“文化”这个观念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被历史学家所使用的”(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62,81)。
所以如果我们将历史提升到“文明史”,即试图寻找“文明”的演化规律,科学方式也随之出现。“……人类学家已经比历史学家更进了一步,他们不仅试图使研究精确化,而且要使它科学化,以构建一个清晰而连贯的经验性概括系统。……(所以)我们转而求之于人类学来帮助我们理解历史。……我将要做的事情,也许最好被描述为这样一种努力,即以精确的定义和合乎逻辑的论证,构建出关于文化形态和文化演变的普遍理论的概念背景,并表明历史规则(或者历史的“因果关系”)的问题,可以用这些术语系统地阐明,也可以这样被解决。……(借此我们揭示)在文明的发展中,在它的缓慢生长和时而迅速的衰落中……存在着规律性”(巴格比:文化与历史,P23,9,12,25)。
如果将基于文字记载的历史视为正宗的历史,整个宇宙的演化历程作为自然史,那么文明史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历史。世界万物的历史是宇宙史,“137亿年前,宇宙发生了“大爆炸”(可能只是若干次中的一次),带来的后果就是产生了元素、星系和星球。……地球诞生于大约45亿年前,当时只是由铁和岩石组成的球体,在宇宙中飞速转动。……快速掠过地球诞生的头5亿年,开始探讨生命在这个寂静星球上的演化”(玛尔:BBC世界史,P3),宇宙史让位给生命史,基于物理学与天文学的宇宙学让位给以进化论为核心的现代生物学。
所有生物的历史就是生命史,包括人类。但人类的历史可以分为两段:数百万年的人类演化史和数万年的文明史。“于是,认知革命正是历史从生物学中脱离而独立存在的起点。在这之前,所有人类的行为都只称得上是生物学的范畴,也有人喜欢称为“史前史”……。认知革命之后,我们要解释智人的发展,依赖的主要工具就不再是生物学理论,而改用历史叙事”(赫拉利: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P38),这里的人类演化史被称为史前史。
从关注对象来说,文明史更像一般历史,都是关于“人”的;但实际上文明史更像自然史,它是从科学视角而非人文视角关注和解释历史,如通过考古发掘和基因分析来分析原始文明时期的人类状况、重视气候对文明演化的影响等。所以文明史着眼于最宏观的结构,意味着更多的自然性和必然性;人文色彩的历史则更关注人自身(如英雄史观与人民史观的对立),意味着更多的偶然性(如常言所说历史不容假设、历史永远带着遗憾等)。
文明遍布全球,所以文明史一定是一种全球史,但全球史不一定等同于文明史。“全球史也称“新世界史”,20世纪下半叶兴起于美国,起初只是在历史教育改革中出现的一门从新角度讲述世界史的课程,之后演变为一种编纂世界通史的方法论,近年来已发展成为一个新的史学流派。……(新世界史首先“新”在)从学理上破除“欧洲中心论”。……(由于欧洲文明与现代文明的混淆,破除“欧洲中心论”在很多学者那里被等同于放弃现代文明视角。)全球史学者通过宏观综合分析指出,所谓“欧洲兴起”,只是人类历史上特定时期的特定产物,从中挖掘“普适性”的文化特质,只能是制造神话。……(于是,在这些学者眼中)不遗余力的挖掘“欧洲文化的优秀传统”,为其贴上理性、科学、民主、进取精神、宗教伦理等等光彩的标签,直至将欧洲树立为全球的榜样”(康拉德:全球史是什么,总序,P1,5,6),都是极其可笑和政治不正确的。
在这种混淆之下,全球史被刻意打造成文明相对主义,尤其是文明演化意义上的文明相对主义。你说全球化是现代文明的特征,他马上用种种材料证明公元初就有全球化,乃至原始文明都有全球性的文明交流,惘顾这些交流与现代全球化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你说古典文明的国家形态是帝国,如罗马和大汉,他马上指出英国也曾是“日不落帝国”,美国至今仍是全球霸权帝国,惘顾这些国家在政治制度上的本质不同。
如果剔除文明相对主义,““全球史”写的实际上就是“文明史”(这使它有别于传统的政治史、民族国家史),其目的是要推动地球村中某种健康的共同文化的建设。……这种“共同文化”……就是现代文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第7版),高毅序,P28)。
所以我们强调文明史不是某些学者眼中的全球史,但它有全球观念。文明史的全球观念特别关注“东西”、“新旧”与“南北”三个视角。“在最近一次冰期的末期,大约公元前13700年时,“幸运纬度带”……的地区中的一小部分社会的社会发展开始加速,超过了世界上所有其他地区”(莫里斯:文明的度量,P31)。这个幸运纬度带在欧亚大陆是指北纬20度-35度之间,其两头就是西边的环地中海地区和东边的中国,构成文明各个阶段的“东西”两极,如罗马帝国和汉帝国等,这就是所谓的“东西”,文明在“东西”之间的交流最为频繁和意义重大。
“新旧”是指旧大陆(欧亚大陆)与新大陆(美洲):“农业在新大陆出现的时间并不比旧大陆晚太多(,有可能是同时出现的),新大陆也生长着“等待着收获者的”植物。但是,……在新大陆,农业的出现并没有导致陶器、冶金的出现,也没有使农村发展为城镇。……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情况与猎物及其他食物的充足和相对稀少的人口有关,……”(沃森:大分离,P241)。因此,新大陆没有完整的文明演化过程,文明只停留于如玛雅等古代文明,没有出现雅思贝尔斯所称的“轴心时代”,直至欧洲初期现代文明的侵入。与美洲大陆的“新世界”一样,南半球的文明也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完整的演化历程。它们往往停滞于某一低阶位文明阶段,直到欧洲初期的现代文明入侵。
本板块“文明”的内容其实是文明史,我们构建了一种特具“文明”色彩的文明史:撇开几乎所有的历史事件,紧紧抓住文明几大要素;放弃历史时间,紧扣文明演化历程。原始文明以人类从生物演化完全过渡到文明演化即文明的诞生为起点,技术要素表现为以新石器为代表的农耕生产方式,制度要素表现为氏族社会,经济是共同劳动的、几乎没有剩余财产的食物耕作,政治是基于神权的浑然一体的部落首长制,人的思维方式是神话式的,精神气质是人与社会、自然的浑然一体。(参见第2主题“人类学与原始文明”)。
古代文明以定居、农耕与新石器为基础,以国家、城市、文字等形成为标志,技术要素是以青铜为代表的金属,制度要素表现为国家的形成,即经济演化为具有剩余物品的贡赋性生产,政治则是神权、君权与一般统治权的分化,狭义社会开始出现阶层分化与等级制度。人的思维方式仍然带有强烈的神话意味,但开始掺入理性和情感成分,如通过文字与计算组织生产与管理,形成祖先崇拜等。精神气质则是人、社会与自然开始分化,神的世界与人的世界被隔离等。(参见第3主题“考古学与古代文明”)。
人类经历“轴心时代”后进入古典文明,技术要素是铁器的广泛使用,水利、动植物知识的全面掌握使得人类进入昌盛的农业文明,制度要素则是帝国形态,经济是有组织的农业生产,政治则是基于神权的君主专制,狭义社会则是不那么严酷的等级制度。这一阶段最大的特征是人的思维方式的飞跃性进步,即产生了哲学和具有了历史意识,精神气质则是是个体意识开始出现并日益加强。以古希腊罗马为核心的欧洲文明和中华文明是最经典的古典文明。(参见第4主题“历史学与古典文明”和第5主题“哲学与古典文明欧洲型”)。
本版块再次体现“周读”“薄古厚今”的色彩,将一半篇幅给了现代文明:第6主题“革故与鼎新”讲述欧洲通过文艺复兴走出中世纪,通过大航海走向全世界,冲破经院哲学构建“新哲学”、“新科学”和“新政治”;第7主题“启蒙与革命”讲述苏格兰与法国启蒙运动,北美与法国的姊妹革命;第8主题“定型与传播”讲述19世纪欧洲现代文明的形成并开始在全球传播;第9主题“危机”讲述20世纪上半叶现代文明遭遇的青春期危机;第10主题“成熟”讲述二战后现代文明的巩固与发展,表现为非西方世界的现代化历程和西方世界对现代性的探索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