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对中国汉语诗歌发展而言基本是无益的,不仅无益,而且有害程度有甚大于无害程度。从诗三百到两汉魏晋南北朝,短诗基本风靡中国诗坛。而以屈原为代表的“骚体”,遂演化为“赋体”,归于散文诗一流。因此,中国从此沦为无长诗之时代!唐宋以降,虽然偶尔有长诗出现,但比之欧陆及世界长篇巨著之史诗,堪称小弟弟,所以国外人嘲笑之为:中国文学史是无史诗的苍白。而整个世界文学诗歌的格局是长诗!从《荷马史诗》到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从但丁的《神曲》到莎士比亚的诗体戏剧,从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到歌德的《浮士德》,从埃德蒙·斯宾塞的《仙后》到拜伦的《唐璜》,从艾兹拉·庞德的《比萨诗章》到当代著名的约翰·罗纳德·鲁埃尔·托尔金的史诗《魔戒》三部曲。哪个不是辉煌绚丽的震撼世界的作品。因此中国需要强化这一史诗精神。而或曾几何时,自“五四运动”以来,首先是冰心翻译的“纪伯伦的短诗”及其模仿之作《繁星》、《春水》泛滥。汉语诗歌从“白话文运动”起始,亦出现了许多拙劣的短诗,盖在文学史的影响力,历史已经见证是多么惨白……。而后,是二三十年代的泰戈尔荣获诺贝尔奖和其造次访华之旅,《飞鸟集》、《新月集》短诗一时盛行,风靡至今仍痞。盖因“诺贝尔奖情结”与泰戈尔短诗正适合于懒惰的中国诗人,于是国内短诗纵横,余毒荡之不尽。兹如是大劫,对中国汉语诗歌发展可谓流毒过殷。而自海子之死与偶尔所作短诗(按:海子杰出成就基本在长诗),于是国内又大力提倡之,又使汉语诗歌陷入空前的浩劫与不幸,实质是一场灾祸与误区和陷阱。因此,所谓提倡将诗歌写短的风气就弥漫于诗坛,大有倘若诗歌写长就不能称之为诗的论点有持无恐了。
【跋】
我在实现一种神性的大诗观前进行创作
文/唐明
毕竟汉语诗歌还在试验中,我们所从事的恢弘的事业还会有种种渴望试验的掷弹场。……词语在饰演角色,而符号在年轮的扩大中,不断演绎诗语飞回到我们心中的遭际。
难道“去芜存菁”,就是一定是节省么?扛鼎的楚辞,蜃景般的汉赋,也许能准予在修辞的实验下,保持新鲜的积累,而不过于在艰苦的写作上,把自己束缚之;自由对诗歌而言,或许哭把风雨的狂野对接,比看似“去芜存菁”,更能施展俺的才智。
一份诗歌尸检报告,总是不约而至,自由流放精神牧场,尸骸呼啸而至也将随时光临我们可怕的躯壳。人类这一非理性的自然元素,却又总在理性的荒原中建立自己的居住地,诗歌巨匠早已把诗歌种类写遍。
拒绝一切,……还是否定一切?种种不同的诗辞差异,追叙时间虚构的皇冠与人类期冀的幻光,狙击一些要素的侵入,又允许一些要素渗透。谷地与高山通脉,江河与流沙齐源。我们垝垣的诗歌崩塌既在,却迷失于对弈的棋院,坚守一场必然失败的战争,循规蹈矩的诗味不是我们所谋,亦非我们所能!
……憩园聚变死亡哀歌的同时,还躲藏了种种暗疾,譬如一种背叛的诗律,在修辞上追寻着词根的岸基,必定能在一种奇妙的境界,还原为诗神所要求的节律,墨水瓶的羽毛笔在诗学的前瞻中忽略了一种创造的潜力,纳凉于两片心叶之下,窒息于繁琐的藻井寰宇的天庭下,雕饰花瓣和捂热一些致妙的词,呼应一些有道理的声音。
选择一些有磁性的曲调,明晓一些诗写的教义,忽略一些鲜为人知的明镜区域,造就一些显微镜下的词汇,比如:魔物、病树、击溃、喉箍、悬架、暴死、反哺、光束、沟壑、吸蓝、薄弱、稀烂、划破、割断、敷衍、圣洁、啬刻、萎缩、神绪、碾磨、尴尬、古怪、胁迫……,以此种种诗机悬浮,必然乍见诗性之炫示,望舒草在树梢一翘枝桠上夨于耗时的识辨,获得出色的尾随,叙述时间断箭的语句,保持升势的嬗变,率性的自由敏感,彻底的认识,君临天下的样板,甩不掉的淘洗,个性张力的提供,设不可测语言挑击,灵魂覆辙的写作体验,人文倒亏与缺欠的修补,以及随时遐想的真实供奉。
这些供奉于诗的赐教,或许会使以小换大的书写纳税人,再聚首于桥梁与诗的设计中,寻思一些环视的既然,钩沉一些不外乎与“在指尖开凿一个血井”的体验。或在“针尖上挖孔,寻找月光融入的光亮……”,一刬成律,建设新语的特殊,承受辞色玄妙的诗章。……每晚都有奇迹发生,吸纳灵光的蛇果,保持白炽灯的远廓,润湿一些雨梦中的蜃景。我的创作,一种大神的诗歌或救赎的灵魂在语言祭祀的俯瞰下……
——我们所要达到的诗歌企图必然在一个圆环里,只能够生长向上树影,摆脱下坠的声响。现在在诗学纯粹的洁净中,堕入思考的沉落里,……飘逝于晒干的恍惚的黄昏,在人间谨慎逼到了约定的万象的识辨,彻底换算为语言的加减,或脱俗的提速……。
——于是密集来临,诗意叠加,消减的惩罚啊。在乘与几何的堆积中为阅读和思想者,均是相等的宽待,而诗人则笔意幽思静远,景园里的书写或者可以除以几的,也消减为噩梦人的眉宇间一段若有若无的游丝般的细线,这既是诗歌旷大的构成,也是沈思诸多窗子的窗外诗歌大理石圆柱的廊檐下,为何能再现古希腊人辉煌极限的雕塑和米开朗基诺的神像在他精致的锤子与凿子间诞生的基石的中心。
——我要在表现一种诗歌穹窿圆顶画和一个诗意教堂的建构,但达到的是:一种美感的集聚,一种诗歌雕塑群的设施,万泉喷涌,圣洁的群星在宇宙向我们挥洒流溢万千苍穹下飞动的狂癫、谵语、妄想、叱句、呐喊以及雷雨闪电交织飞升的痴人说梦与非语境的宣誓灵魂救赎的语录。
……神所看见的;我们也能看见!
……神所迷恋的;我们也能书写和倾听——
庭园的玉树,在宇宙守恒定律中,变得无所不能,布施着来自神界的声音,升级为心灵的缅想和道德的典范,语言的功课与学问。一个空阔的美感在昭示我们,一种类似楚辞汉赋的洪钟大吕般的诗穗转世为诗人的羽化之翅,万能飞仙在我的旁侧归于审视的平静,聆听着来自民间的诗咏,颂扬物质和人缔造的,亦必不比神所缔造的,更具有人性和人文自由的开创及觉醒的融合一切气度和人类营造诗学与诗性魅力的奇伟之光。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