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林:“历史又到了一个转折点”

本文系李洪林2012年接受《财经》的专访

“我反省的结果,如果用一句很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讲真话’。真话不一定是真理,但假话一定不是真理。”李洪林坦率地说,“用在理论工作上,就是‘凭良心,讲真话’,切不可昧着良心讲假话。”

在上世纪70年代末的思想解放运动中,李洪林曾是一位社会知名度很高的党内理论家,一度担任中共中央宣传部理论局副局长。他撰写的《读书无禁区》《科学和迷信》《我们坚持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等文章传诵一时,既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又得到了胡耀邦等高层领导的赏识。他参与了“理论工作务虚会”等重大事件,是历史见证人。

作为当年的风云人物,87岁的李洪林冷静地回顾了参与见证的“理论风云”。30多年过去了,历史逐渐冷却,但是站在今天回望,人们不禁慨叹当年的一些历史命题并没有过时。

如果说,对“文革”的深刻反思是30年前思想解放运动的起点,那么,在“文革”重演的可能性仍然存在的今天,继续思想解放,反思造成历史悲剧的制度根源,就显得尤为重要。

思想解放运动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有力地推动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在李洪林看来,今天的中国“又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积极稳妥地实现和平转型,走上人类共同趋向的宪政民主大道,符合全社会利益,也符合执政党的利益”。

“冲破现代迷信”

《财经》:你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思想解放运动中发表过不少有影响力的理论文章,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比较早的一篇文章是1978年初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复刊号上的《科学与迷信》,你为什么想到写这样一篇文章?

李洪林:“文革”前我在中央政治研究室工作,“文革”中被下放到农场工作,后来调到河北省委宣传部。1977年我重新调回北京,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我在历史博物馆担任党史研究室主任,参与修改“党史陈列”。“党史陈列”包括从1921年到1949年的中共党史,原 来搞了好几年也搞不出来,因为政治风向转得快,一切都要为政治服务,历史展览也要跟着变。

当时“文革”还不许碰,不许反“左”,领袖更是丝毫碰不得。陈列室里到处是毛泽东的语录,文物和照片都是为了突出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陈独秀没有位置,彭德怀也不见了。虽然“四人帮”垮台了,可是意识形态领域依然禁区重重。后来在一次陈列室的现场会上,我对党史和党史陈列坦率地作了一个长篇发言,提出“打破党史禁区”,把党史作为一门科学,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我的发言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极左的禁区开始被打破,党史陈列的修改工作就比较顺利了,1979年国庆期间终于正式对外展出。

现在看来,当时所能打破的党史禁区还是极其有限的。其实直到今天,禁区依然存在。老的禁区还有许多不曾打破,新的禁区又出来了,什么时候能真正彻底破除呢?

《财经》:一个政党的历史被塑造成为一个领袖的个人英雄史,这就是典型的个人迷信。这种个人迷信在“文化大革命”中发展到了顶峰。

李洪林:不过这已经不是古代迷信,而是用新式油彩粉饰的现代迷信。而且这种迷信一旦产生,就可以成为一种现实的力量。有感于此,我在1978年春节期间写出一篇比较长的札记《科学和迷信》寄给人民日报,但当时的总编辑不赞成发表,这篇文章就退给我了。

到了夏天,《中国青年》正准备复刊,向我约稿。我把它压缩一下,题目改成《破除迷信,掌握科学》,给他们送去了。这篇文章第一次提出“现代迷信”的概念,胡耀邦看了校样,很赞成,让《中国青年》用“特约评论员”名义发表在杂志复刊第一期上。

《财经》:在上世纪70年代末,知识分子开始活跃起来,涌现出了一批社会知名度很高、拥有大量公众读者的公共知识分子,他们都表达了对极权专制的批判和对人的人文关怀。你作为一名党内理论家,反对“现代迷信”实际上已经超越了官方意识形态范围而具有更不一般和深远的意义。

李洪林:知识分子对于思想解放是欢迎的,总是受压,谁也不舒服。在思想的破冰时期,知识分子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那时候大气候比较好。胡耀邦对思想解放很坚决,他还针对“两个凡是”提出了“两个不管”(凡是不实之词,凡是不正确的结论和处理,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搞的,不管是哪一级组织,什么人定的、批的,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如果没有胡耀邦的支持,思想解放运动也搞不起来。所以胡耀邦是那场思想解放运动的总司令。

“读书无禁区”

《财经》:1979年3月,《读书》杂志创刊。你在创刊号上发表《读书无禁区》,在知识界引起强烈共鸣。

李洪林:三联书店创办《读书》杂志,范用和董秀玉来约稿。我首先想到,读书也应该解放,要打破禁区。“文革”是一场从文明向野蛮的大倒退,凡是和人类文明有关的事物都遭了秧,记载人类文明的书籍也纷纷成为禁书,许多书都被付之一炬。1978年,国家出版局宣布35部名著“开禁”,每部名著印刷30万到50万册,共1500万册,向全国各大新华书店分发。人们排队买书,很快抢购一空。有感于书的命运,我就写了一篇《打破读书禁区》。文章并不长,主要是提出一个原则问题:人民有没有读书的自由?我的回答是:法律没有限制人民读书自由,人民也不是“阿斗”,不需要别人来代替人民作出决定。把“禁书”作为一项政策,是封建专制主义的产物,目的是愚弄人民。

编辑部很欣赏这篇文章,但是觉得题目应该更有力一些,于是范用、陈翰伯等人一起研究,将题目改为“读书无禁区”,没有和我商量就用了这个题目,而且作为《读书》创刊号的第一篇,正文一字未改。写文章首先要取一个简练的好标题,这是中国的好传统。原来我的题目“打破读书禁区”更严谨,不过“读书无禁区”更简洁有力,朗朗上口,成了一个响亮的口号。

《财经》:不管是《打破党史禁区》,还是《读书无禁区》,这些题目都富有时代特征。“读书无禁区”切中时弊,在知识界引起强烈共鸣。《读书》创刊号印刷5万册,几天后又加印5万册。《读书》杂志也由此一炮打响。

李洪林:以前知识分子一直受压抑、受束缚,现在说要打破读书禁区,他们当然很高兴,《读书》一下就拥有了很多读者。可是文章一发表,就引起一些人批评和质疑。他们首先是冲着标题去的:读书怎么能无禁区呢?都随便看书,那怎么得了?推而广之,这也无禁区,那也无禁区,不是乱了套吗?其实不管什么标题,要挑毛病也是躲不过的。我觉得文章主要是看内容,在文章里上我也没有主张放任自流。事实上,批评者也主要是反对这篇文章的内容。

《财经》:《读书》编辑部接到大量反对的来信,反对的言论大致分为两种:一是担忧没人把关,思想尚未成熟的未成年人将会被垃圾文学污染;二是担忧禁门大开,封资修将从此占领文化舞台。

其实我的意思无非是:既然对它有争论,就不应该再改了。如果有错,应该公开承认,而不应该自行修改。这是论战的起码规则,但批评者却认为这是“坚持错误,拒不改正”的声明。事实上,真正反对的人并不多,只有少数“道学家”。

《财经》:在创刊两周年时,《读书》杂志在《两周年告读者》里说:“我们重申我们赞成‘读书无禁区’的主张。”“读书无禁区”这五个字一直都是《读书》杂志的旗帜。

李洪林:到了1983年底,事情突然严重了。《读书无禁区》被认为是不要党的领导,反对行政干预,主张放任自流的文章。而且提到文章作者的时候,直呼其名,不加“同志”二字。本来直呼其名并没有褒贬的含义,不过在空气较为紧张的时候,再加上批评者的精心安排,对谁称“同志”,对谁不称“同志”都是经过一番斟酌的,问题就升级了。其影响之大,竟使得原来发表文章坚决赞成《读书无禁区》的一位同志,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拍案而起,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来就不同意《读书无禁区》!”

“理论工作务虚会”

《财经》:《读书》创刊的时候,正在召开理论工作务虚会,你也是与会者之一。

李洪林:我不但参加了会议,而且起初还由胡耀邦指定,为中央起草闭幕报告。为什么要召开这次会议?因为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而没有来得及解决的问题很多,叶剑英建议在会后开一次理论工作务虚会继续讨论。“务虚”就是解决思想理论方面的问题。1979年初“理论工作务虚会”在北京召开。会议分成六个组,我在第三组。不久又传达邓小平的指示说,“不要设禁区,不要下禁令”。所以大家都非常高兴,思想解放,畅所欲言。

《财经》:你在会议上有什么发言?

李洪林:1月26日,我在会议上有一个长篇发言,主题是破除现代迷信。我的发言主要围绕“领袖与人民”“领袖与党”“领袖的威信是怎样树立的”等展开的,我提出,“终身制”“个人指定接班人制度”都是封建遗产,应该被送进历史博物馆,因为中国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宣称人民当家作主,就应该比资产阶级民主更为先进,“如果说连资产阶级都摒弃了封建主义的‘终身制’和指定‘接班人制度’,那么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就更应当如此。”

理论务虚会的规格以及开放程度和社会影响,都是建国以来所没有的。与会者发言踊跃,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有人提出废除终身制,有人提出应废止“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提法并剖析其实质,有人激烈批判封建法西斯主义,论证我们还有反封建主义的任务等等。理论工作务虚会对于当时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看问题确实起了很大作用。因此,这次会议是三中全会在理论方面继续。会议是春节前开始的,2月过春节,对越自卫反击战也开始了,所以务虚会就休会了,3月下旬才会继续开会。

李洪林:邓小平的讲话稿《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不是我原来起草的稿子,而是由一个新成立的起草组起草的。成员有吴江、宋振庭、滕文生,还有我。不过这个讲话稿实际上是胡乔木写的。其实,四项基本原则的内容早已有之,只不过邓小平把它们条理化了,再次强调一下。

于是,理论工作务虚会就从解放思想开始,而以坚持四项原则告终。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有几个因素起了作用。一个是四五“天安门事件”平反以后,原来被压制的一方都出来了,所谓的“闹事”多起来,比如知识青年要回城,等等。四川、上海给中央打电报告急,说地方闹得太厉害,都不能办公了。还有一个因素是有人在西单墙贴出大字报《要民主还是要新的独裁》,批评邓小平。后来,彭真把大字报拿给邓小平看。激进主义最吸引人,但是也最容易坏事。在中国的现实境况下,这个大字报就被人抓住了“辫子”。在这样的背景下,邓小平提出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

1976年粉碎四人帮以后,经过酝酿、突破,打破禁区,发展到理论务虚会可以说是思想解放的一个高峰。四项基本原则虽然提出来了,但是思想解放的势头一时也收不住,所以1979年思想仍然是很活跃的。

另外,在中国各单位是“干部决定一切”, 上面的风向当然起主要作用,但是到了下面也不一样。比如人民日报就不一样,它受到读者的尊重和爱戴,当时发行量达到六百万份,成为思想解放的旗帜。

上书取消“恶毒攻击罪”

《财经》:理论工作务虚会时,你还在历史博物馆工作吗?

李洪林:开理论务虚会的时候,胡耀邦就要调我到中宣部,当时我还在历史博物馆修改党史陈列,我要求等展览开幕再走。到国庆节陈列一开幕,我就到中宣部报到了。

我在理论工作务虚会上的发言,通过理论务虚会的《简报》发往各省,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也起到特殊的作用。当时辽宁省委在任仲夷主持下,正在讨论是否为张志新平反的问题,双方争持不下。主张平反的人说:“李洪林这个发言,比张志新厉害多了。如果张志新不能平反,那么李洪林就该枪毙;如果李洪林的发言是正确的,张志新就必须平反。”

《财经》:今天看,你的发言不过是公民社会的基本常识。例如,你提到“不是人民应当忠于领袖,而是领袖必须忠于人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既然宪法规定人民是国家的主人,那么即使贵为“英明领袖”的国家领导人应该、也必须接受公民的监督,听取公民的批评。但在每天播放《东方红》,宣扬“他是人民大救星”的时代,你的观点在一些人眼里当然是“离经叛道”之论。

李洪林:我在发言里就指出,《东方红》和《国际歌》是不一致的。《国际歌》说“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而《东方红》却说“他是人民大救星”,在很长的时间里要求人民“忠于伟大的领袖”,动辄三呼万岁,这和封建社会忠于皇帝的标准有什么不同呢?!

因为多年的政治习惯,特别是1966年林彪提出:谁反对毛主席,“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以后,任何对毛泽东的批评,都已经成为大逆不道。各种谬论更是横行一时,例如,“文革”期间流行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里说:“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人民离不开共产党......”人民居然成了“鱼”,共产党成了“水”,完全颠倒了鱼水关系。其实,人民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而中国共产党的产生则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如果党是“水”,那么1921年以前,几万万人民岂不是都变成干鱼了吗?可是种种颠倒是非的说法不但到处灌输,而且以专政手段维护领袖的权威。

李洪林:这个规定就是所谓“恶毒攻击罪”的根据。在实际执行中,这一条又被扩展到适用于江青等中央“文革”领导人。“文革”中,因“恶毒攻击罪”而被捕、坐牢者不计其数,还有许多人被判处死刑。张志新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同类的信件越来越多,如果将这么多信件一一转给地方党委,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于是我把信集中起来,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简明地介绍了信中所反映的问题,然后把那些申诉信一起送了上去。

《财经》:结果如何?

李洪林:邓小平阅后批示:“请胡耀邦同志处理。”胡耀邦雷厉风行,马上批示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普查一次,凡因反对林彪、“四人帮”而入狱者,一律平反,并限期报告处理结果。几个月后,结果出来了,全国有200多桩这类冤案平反了。有一次,胡耀邦到中宣部来,当面对我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好几百人啊!”

其实,我是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时代。没有拨乱反正的大形势,别说一封上书救几百人脱离苦海,就是救一人脱离冤狱,又谈何容易!遗憾的是,“公安六条”虽然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但因言获罪到今天还没有完全绝迹。根本之道,还是通过政治体制改革,保护言论自由,杜绝因言获罪。

“我们坚持什么”

《财经》:理论工作务虚会以后,你连续发表了三篇著名的文章《我们坚持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我们坚持什么样的无产阶级专政》《我们坚持什么样的党的领导》,为什么想到要写这些文章呢?

李洪林:由于三中全会所实现的是历史性的根本转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短期内是难以理解的,还有少数人是不愿意接受的。在某些地方或部门掌权的人,多年来从上面接受的,是“左”的一套,向下贯彻的,同样是“左”的一套。多年的积习,养成了“左”的眼光。四项基本原则提出以后,有人认为这是“纠正”三中全会的右倾,证明他们抵制三中全会是做对了。于是在这些人掌权的地区,又把他们熟悉的那一套左倾货色理直气壮地拿了出来。例如,我就听说河北省连夜开会传达四项基本原则,收回农民的“自留地”。如果用左右摇摆来形容中国政局的话,就是“左易右难”。往右摆,得费九牛二虎之力;往左摆,如顺水推舟。就跟弹簧门一样,总是向着左边,你要往右拉开一点很费劲,可是你一撒手,它马上就弹回去了。

1978年、1979年我在人民日报发表的文章比较多,人民日报每天收到大量读者给我的信,我也通过来信跟读者保持经常的联系。各个地方普遍反映这种情况:邓小平对四项基本原则没有更具体的阐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如果听任“左”的那套鱼目混珠,必将阻碍三中全会路线的贯彻。因此我写了一篇《我们坚持什么样的社会主义》,发表在5月9日的《人民日报》。

《财经》:坚持什么样的社会主义,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中国在很长时间里把普遍贫穷当作“社会主义”,并且按照这种原则将人民拖入了“史无前例”的灾难。

李洪林:我在文章里就批判了这种贫穷社会主义的论调,提出社会主义应该坚持两条:第一,坚持能够发展生产力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如果不能发展生产力,说得再好听也不应该坚持;第二,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坚持按照客观经济规律办事。我在文章的结尾说:“我们强调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包含着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我们要防止从右面来的危险;另一方面,尤其要反对从‘左’面来的破坏社会主义的危险。”

本来想写一篇文章就算完了,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不料这篇文章发表以后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许多读者来信说,这篇文章很及时,给拥护三中全会路线的人以支持,使大家知道我们坚持的是科学社会主义,不是“左”的一套。因此报社的同志把大批读者来信送给我看,坚决要我继续写下去。我也受到鼓舞,便接着写了《我们坚持什么样的无产阶级专政》。这篇文章的观点是:要想真正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就必须真正实行人民民主。民主首先不是作风问题,而是国家制度问题。

李洪林:三个月后,我又发表了第三篇文章《我们坚持什么样的党的领导》,提出了三个问题:第一,党的领导是领导什么?我的回答是:党的领导是政治领导,而不是行政领导;第二,由谁实行领导?不是个人领导,而是集体领导;第三,怎样实行领导?只能通过说服群众自愿接受,决不能依靠强制。

《财经》:30多年过去了,这三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很好解决。例如,共产党的领导是政治领导,还是行政领导?虽然上世纪80年代邓小平提出要实行“党政分开”,可是后来充分实现。

李洪林:今天不但没有很好解决,也很少有人敢提这些问题了。

这三篇文章非常得人心,读者来信多极了,都是表示支持的。这三篇文章其实没有讲出多少新东西,不过是讲些浅显的常识罢了。现在回头看,我自己觉得写得还不够到位。它们之所以引起反响,是因为现实生活当时需要这类常识。如此而已。我自己对这一点很清楚,并没有对它估计过高。当然,我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因为文章发表之后,从来不曾听到谁说过它有什么理论上或政治上的错误。当时我所得到的唯一批评,是一位读者来信指出:我所引的一句名言出处有误。我在1980年编选文集的时候,也把这封来信收了进去。

《财经》:1983年冬天“清除精神污染”运动在全国展开,运动涉及到青年人烫发、跳集体舞、穿款式新颖衣服的日常生活,更涉及到思想领域,你的三篇“我们坚持什么”的文章成为批判的对象。

李洪林:“清除精神污染”对于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仿佛是一个倒春寒,有人借反对精神污染搞起了运动。有人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这三篇文章断章取义,给我扣上可怕的政治帽子,说我“歪曲”中央的方针,从“反面”提问题,“制造了”混乱,“在政治上、思想上产生了很坏的影响”。

在上世纪70年代末,禁区重重,我为自己定下写文章的原则:自己找漏洞,自己抓辫子。写文章时就想到,文章发表后人家会怎么批评和反对,我事先把反对者可能攻击的方面写出来,据理反驳。所以,我写文章是很费劲的,都是三遍五遍地改,甚至重写。这样文章就能够比较严密,别人难以反驳。反对者抓不着什么把柄,就断章取义,摘引我几个词组,加上他们的“润色”,拼成另一句话栽到我的头上。另外还凭空捏造,说:“李洪林的第一篇文章发表后就受到批评,但是他执意不改,又发表了后两篇。”

其实当时没有任何人向我提出过批评意见。如果说领导上有什么意见的话,那就是我第二篇文章发表后,胡耀邦当天就把我找去,不但说我“又写了一篇好文章”,而且鼓励我继续写下去。正是在他的鼓舞下,我又写了第三篇:《我们坚持什么样的党的领导》。

第三篇文章发表之后,我才当面听到了胡乔木的评论。对这几篇文章的内容,他没有挑出毛病,但他认为“坚持什么样的四项原则”是次要问题,首先应该写的是“为什么要坚持四项原则”,这是首要问题。我还间接听到当时北京市委一个有名的官员的批评:“李洪林这几篇文章是反对四项原则的。”此人原是“四人帮”北京写作组“洪广恩”的重要成员。三句话不离本行,他这话也符合实际,因为我正是要反对“四人帮”所坚持的那种“原则”。

《财经》:“我们坚持什么”本来应该有四篇,为什么只有三篇呢?

李洪林:第四篇我一直没有正式写出来,因为我在中宣部工作,整天忙于行政事务、开会。直到1989年才写完《我们坚持什么样的马克思主义》,那时我已经不能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了,就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列研究所的杂志《马克思主义研究》上,那是一本学术刊物,读者很少。

从北京到福建

《财经》:在中宣部你主要做什么工作?

李洪林:我是中宣部理论局的副局长,不久部长胡耀邦调走,王任重接任,1982年4月又换成了邓力群。人们往往爱用气象术语形容政治局势。那时我觉得三中全会以后中国的政治局势是“晴好天气”。就是1983年冬天我所经历的风雨,也不过是一个“小气候”,可以叫作“晴间多云,局部地区有阵雨”。我恰巧处在这个“局部地区”,自然要经受一下“阵雨”的洗礼了。

《财经》:周扬由于发文探讨社会主义异化问题,也是当时被批判的对象。

李洪林:批判对象除了周扬,就是我。中宣部开了五次全体大会,批评我一个人。这个大会批判有一个优点:允许我讲话。你批评,我就反批评,所以会开的很热闹。我的一篇文章被香港杂志《九十年代》转载了,也被说成是“立场有问题”,都是诸如此类的低水平批判。我反驳说:香港报纸杂志还经常转载一些领导人的讲话呢。底下哄堂大笑。我在批判会上说:“我的文章,都是黑字印在白纸上的,已经成为客观存在,应该由实践来检验。错误的东西,我硬说它正确也没有用。正确的东西,别人硬说它错误也不行。”这句话被认为“态度不够端正”。

其实我态度很“端正”。对于错误的批评当然要反驳。而且我还在大会上批评部长,指责他背离中央精神。所以外边传“李洪林大闹中宣部”,像武侠小说似的。其实哪里是我在“大闹中宣部”?我不过是被逼得无路可走,只得作困兽之斗罢了。本来新部长一上任我就要走,可是不放我走,一直到整党完了。1984年我被赶出北京。当时福建省委书记是项南,欢迎我到福建。我原本想做一个研究员,可是他非让我当福建省社会科学院院长不可。项南和胡耀邦很要好,思想也很解放。

《财经》:一个是广东的任仲夷,一个是福建的项南,是当时全国两位最思想解放、勇于改革的省委书记。可是由于“晋江假药案”,1986年项南被调离岗位。

李洪林:所谓“晋江假药案”,本来是福建省晋江县一个村庄做一种“银耳冲剂”,实际上是一种饮料,冒充药品,没有什么功效,吃了也没有什么危害。福建自己已经发现,而且已经解决了。不料1985年中纪委忽然重新翻开老账,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一封措词严厉的《致晋江地委、行署党组的一封公开信》,追究福建省委的领导责任。最后把项南搞下来了,还给他一个党内警告处分。以前从来没有这种做法。在党内有问题,一般都是党内解决,发表公开信就是不打招呼,直接捆起来示众。

1986年我曾专门到晋江去做调查,回来以后写了一篇文章《晋江观花记》。为什么呢?项南支持乡镇企业,称赞说“乡镇企业一枝花”,可是一些人蛮不讲理,他们整项南时,就抓住这句话,诬蔑他表扬假药。《晋江观花记》披露了“晋江假药案”的真相,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报社怕我的名字太敏感,就给我起了一个笔名,而且把有一些特别重要的地方给删掉了,但是基本的内容还有,也等于我给福建、给项南喊了一次冤。

“理论不应该为政治服务”

《财经》:你一辈子搞理论工作,经历坎坷,有哪些经验教训呢?

李洪林:我曾经写过一幅对联“宜观星辰辨南北,勿随萤火逐东西”,就是我从自己的理论活动中得到的经验教训。我做了一辈子理论工作,现在既说不清“理论”的定义,也说不清“政治”的定义。但我对理论和政治的关系却有一点重要心得,这就是理论不应该为政治服务。

《财经》: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谁也脱离不了的政治,理论也不是处在真空当中。

李洪林:理论确实不是处在真空当中的,但是理论追求的是真理,而政治追求的是权力。在政治角斗场上,是强者胜,而强者未必“真善美”,也可能是“假恶丑”。特别在曲折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在策略上常常需要兵不厌诈,纵横捭阖,声东击西,变幻无常,理论怎能跟得上呢?即使能够跟上,这种“理论”也就不成其为理论了。

因此,要处理好理论和政治的关系,唯一的办法是超脱于政治之外。理论工作者必须用自己的头脑独立思考,应该把政治本身也作为一个客体进行观察和研究,而不应当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例如《孙子兵法》就把最为变化无常的战争作为客体进行研究,探求那纷纭复杂现象背后的本质。在这个过程里,最不可取的是为现实的政治“量体裁衣”,用理论给当权的政治进行包装。这种做法,即使从执政者本身的利益来说,都是有害无益的,因为听不到不同的声音,有了错误将失去纠正的机会。

我反省的结果,如果用一句很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讲真话”。真话不一定是真理,但假话一定不是真理。用在理论工作上,就是“凭良心,讲真话”,切不可昧着良心讲假话。

《财经》:不讲假话是需要勇气的。古人推崇“三达德”:智、仁、勇。“讲真话”需要“勇者不惧”的精神,但是在犬儒主义横行的时代,很难看到“勇者”。

李洪林:“三达德”里,论起智力来,中国人绝不比别人差,过去和现在都是这样。但是在当代中国谈到仁和勇,就另当别论了。“仁者爱人”,“爱人”是仁的基本要求。可是“斗争哲学”训导了中国人几十年,社会通行的美德已经不是“爱人”,而是“整人”“斗人”和“坑人”了。至于作为“三达德”之一的“勇者不惧”,在当代中国就更稀缺了。

越是稀缺,越应该坚持。理论研究不是设计政治方案。政治设计可以有步骤,有妥协,有过渡。因为各个政治主体的立场不同,力量强弱也不同,彼此的诉求都不相同,要找到一个结合点十分不易,很难痛痛快快,常常是拖泥带水。这需要政治家的智慧和技巧。讲理论就要抛开一切利害得失,剥去所有外衣和偶然因素,把问题说透。讲理论只问真不真,不必考虑谁看了会不会喜欢,尤其不可以专门去投合当权者的口味。事实上你即使想打动当权者,也是把问题说得越透,越有可能打动他的心。

《财经》:1976年后的思想解放运动是改革开放的开端,在理论上已经触及了许多敏感问题。当时在理论上已经解决的某些问题,今天似乎再次成为问题。

李洪林:是有这种回潮现象,根本原因在于当年的思想解放运动也是半途而废。所谓解放,首先要搞清楚谁把人们的思想捆住了?

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在原则上说得非常清楚,要改革不适合生产力的生产关系,要改革不适合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这就是说要全面改革,包括经济、政治、思想文化都要改革。1980年邓小平也讲话要改革党和国家的领导体制,1987年中共十三大决定“党政分开”,但此后除了经济,许多改革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历史又到了一个转折点”

《财经》:有些人说,中国的经济改革基本完成,只剩下了政治体制改革的难题。其实,石油、电信、铁路等还是国企垄断,金融的垄断没有打破,人民币还不能自由兑换。经济体制改革也没有完全到位。

李洪林:造成改革不到位的根本原因是执政党不能放权。经济改革都意味着松绑放权,让人们按照经济规律去办事。政治改革同样也要放权,还权于民,不再捆住人们的手脚,中国社会自然就会向前走。

《财经》:由于改革滞后,社会矛盾无法化解,导致一些人开始怀念“文革”,甚至有人鼓吹为“文革”翻案。所以,有识之士呼吁防止“文革”的悲剧重演,在你看来,“文革”重演的可能性还有没有?

李洪林:重演?不容易,今天的政治舞台上,毛泽东式拥有绝对权威能够独断专行的人,已经没有了。中国的命运已经不会取决于某一个人的生死了。

《财经》:那么,整个国家因为不能及时纠正像“文革”那样的错误而陷入危机的局面能够避免吗?

李洪林:不能,因为造成这种悲剧或危机的制度还在。在这种制度下,“官大一级压死人”,有权就有一切,滥权不可避免。因为没有一种机制来逼迫掌权者必须接受人民的监督和制约。在这种制度下,如果有掌权者用过激主义毒害群众,发动“文革”式的政治运动,就像某地方搞的“唱红打黑”,也确实有些人拥护这套做法,更多的会被裹挟进去,因为在那种环境和气氛下,不跟着跑还不行。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别人明知皇帝光着屁股也得跟着欢呼叫好。否则就会被认为不合“潮流”,成为“异类”。不过“皇帝的新衣”毕竟是未掌权的骗子搞的骗局,所以一个小孩子喊出一句真话就把骗局拆穿了。“文化大革命”是由掌权者制造的骗局,能用暴力维护这个骗局。你要是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小孩子一样,用真话来戳穿骗局,就会被掌权者认为对权力构成“挑战”。

如果改革仍然像现在这样停滞下去,就会促进过激主义的发展,危险性还是很大的。要防止“文革”的悲剧重演,必须进行政治体制改革。

《财经》:邓小平在上世纪80年代曾经郑重其事地提出政治体制改革,可是终其一生也未能实现。现在都到了21世纪了,政治体制改革还未提上日程。

李洪林:由于不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社会矛盾在不断积聚。为了“加强社会管理”,对内的“维稳”经费已经超过对外的国防开支。作为执政者,当然要维护社会稳定。但是用高压来“维稳”,恰恰是加剧矛盾,可以说是“抱薪救火”。

因为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由于政治体制改革停滞不前,腐败已经扩散到整个机体,成为制度性的不治之症。这一点,高层内部已经有所认识。“只改经济不改政治”的“中国模式”,已经走到尽头,党内外呼吁政治体制改革的声音也越来越强。

如今,历史又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积极稳妥地实现和平转型,走上人类共同趋向的宪政民主大道,符合全社会的利益,也符合执政党的利益。政治体制改革的呼声,不管是否被看成“挑战”,实际上都是难得的“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清醒的当政者应该是明白的。

对未来我还是乐观的,我总觉得时势会造英雄。历史上常常有这样的时候,似乎没有希望了,突然就峰回路转了。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转”的形式有不同,我们都希望和平地理性地转变,这是最佳选择。但这需要掌权者的理性。历史转折往往是通过一些偶然的点、一些偶然的人、一些偶然的事。据说自然界有所谓“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一下翅膀,连锁反应越来越大,结果就会引起一场暴风雨。其实社会生活也会有这种效应。当政者不可不察。

THE END
0.葛兆光丨清代学术史与思想史的再认识梁启超和钱穆就奠定了这样的模式:(1)选择的研究对象,大体上是刘师培、梁启超、钱穆所提出的那么一批人物,这些人成为固定的连续环节,章节基本上就是以他们的先后成为系列,他们就是清代学术的历史,从清初的顾、黄、王起,到康熙年间的阎、胡,到乾隆时代的惠栋和戴震,到嘉庆以来的阮元、焦循、凌廷堪,以及庄存与、jvzq<84yyy4489iqe0ipo8hqpvkov87412=3387319962>=56a7169<868=50|mvon
1.《中國典籍與文化》(2013年第4期)刊發《裘錫圭學術文集》評述及这些年裘先生经常提到“重建中国古典学”的问题。可以说裘先生所研究的学问,都可以容纳在“中国古典学”这一学科名称下。裘先生是学历史出身,到北大后因教学的需要,开始以研究语言学为主,同时自己又补充学习了很多考古、哲学、思想、宗教、民俗等相关学科的知识。裘先生研究的学问,按现在的学科分类,涵盖了语言学、jvzquC41yy}/hmly|0usi7hp1Ykc1\mqy182:?
2.钢筋水泥:揭开历史面纱,探寻文革本源(中)历史已走过了那段曲折的过去。刘少奇、周恩来等当时的国家领导人的《选集》中,在大跃进和公社化期间,没有几篇涉及到反对“以高指标、瞎指挥、浮夸风和‘共产风’为主要标志的左倾错误”文章 。而《毛泽东文集》的相关论述就达到27篇。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揭开历史面纱,探寻文革本源(中) ——澄清政治谣言,恢复历史jvzquC41yy}/y‚zym4dqv4Ctvodnn4nkunj1;5351681<55796/j}rn%lztu6yukpg
3.韩钢:中共历史研究的若干热点难点问题历史理论大视野文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些年来中共历史研究的动态。列了二十二个问题,实际上,这些也只是一鳞半爪,远不能反映研究动态的所有方面。还要说明,我的介绍凭自己的印象,没有稿子,所以一定会有不准确的地方。如果想进一步了解,还需要核对著述文本和原始文献。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共历史的研究大大地拓展了,很多问题的研究jvzq<84yyy4837hp146238623:575B8480yivvq
4.简发对《我想重新解释历史》的笔记(1)这说明,文明程度提高了,历史是在向光明的方向走。同样,井田制进化到租佃制,生产者的自由也增加了。访谈者:你的理论框架把几千年来的历史连成了一条线,一路贯穿下来。吴思:我说的是事实。至于叙述者的色彩应该如何评价,我认为,隐瞒或歪曲事实的叙述才黑暗。明明黑暗硬说光明才黑暗。 / 中国历史上,暴力的浓度本来jvzquC41dqul0mtwdct/exr1rguqnn43:;<7;B<71ctoq}fvkqt08@7;9870
5.建构中国特色学术话语体系之路——《路遥和他的史学时代:路遥我模糊地记得,大概是在2010年10月下旬某晚,我很紧张地拨通了路先生的宅电,并通了将近2个小时的电话;但我又清楚地记得,路先生讲一口南方普通话,虽然大部分内容我确实听不清也理不顺,但唯有一句话言犹在耳:“目前稿子还有问题,你改改,我再给写序言。”挂掉电话,我赶紧继续返工打磨。终于在2011年3月拿到了路先jvzquC41yy}/xrjy0ujv0niw0et0kwkq1362:86:73<60qyo
6.第一个“历史决议”团结全党同志如同一个和睦的家庭新闻报道这也正是4年后《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出台之要义。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历史决议”,从酝酿到形成耗时近4年,毛泽东直接参加起草并反复修改,全党高级干部多次讨论,最终对党内若干重大历史问题,尤其是六届四中全会至遵义会议期间中央的领导路线问题作出总结。jvzq<84ere4qgxung0ipo7hp1p704973137248h865>8/<74:37147mvon
7.北京师范大学党委宣传部新闻中心年过六旬,他仍不辞辛劳,领衔建立起教育部文科重点研究基地。年逾七旬,他仍坚守讲台,为本科生讲授《文心雕龙》。我们将向您讲述著名文艺理论家、北师大资深教授童庆炳先生的人生故事,让我们与童先生一起,循着伴随他成长的历史车痕,触摸他与北师大交织一甲子的岁月年轮。jvzquC41zeh/dwz0gf{/ew4z{yn0l|kh13:17B3jvor
8.在出土文献里勾稽中国历史——记吉林大学考古学院古籍研究所教授、博为此,吴良宝抄写《说文》小篆字形,仔细阅读《中国古文字学通论》《古文字学初阶》等著作,抄录偏旁表,摹录甲骨文、金文资料选读等。1993年,吴良宝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的高中任教,依然坚持自学古文字。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沈培先生曾写信鼓励他:“不必贪多,每天有那么一会儿,读那么一点点儿,然后仔细琢磨,收获也许是不少jvzquC41pg}t0|npc0ipo7hp1e532;5/343348iqe/oj|whvmg=:3?97;0yivvq
9.这篇万字长文,把论文写作和投稿的事讲透了!要真正研究解决某一学科的问题, 必须对该学科发展演进的历史有清楚、系统的了解, 对学科基本理论与专业知识有扎实、深厚的积累。如, 研究哲学的某一问题, 必须对中外哲学史有清楚的了解, 从外国的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培根、笛卡尔、斯宾诺莎、康德、黑格尔, 中国的老子、孔子、魏晋玄学、宋明理学、明清实学, 再到jvzquC41ouk/zjzcv0kew7hp1ktgq86239528B<0jvs
10.开辟未来的经典之作——重温《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摘要:为了对新中国成立后的一些重大历史问题作出结论和巩固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中共中央在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上通过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史称第二个历史诀议)。第二个历史决议的起草,经历了筹备酝酿、明确方向和进一步完善三个阶段,着重分析和解决了新中国成立后三十二年党的历史的主流与本质、jvzquC41o{€y0yw0gjv0ls1kplp1:536186:>3jvo
11.《潮剧史》:两位古稀老人将潮剧历史推前100多年吴国钦:主要考虑到许多剧种都有自己的剧种史,潮剧却没有。京剧有200多年历史,《中国京剧史》煌煌200多万字;广府粤剧有180年历史,已出版有《粤剧史》;江浙的越剧历史只有120年,却出版了两部《越剧史》。潮剧历史悠久,它的历史比京剧、粤剧、越剧这三个影响巨大的剧种的历史加起来还长,却没有自己的剧种史,我与林jvzq<84pgyy/e‚tn0eun1pg1ctzjeuju146356561280exsvgpz`Cs[c56I{NW3jvor
12.第11期:余戈、李正《探微与复盘:“微观战史”及老兵口述史操作一般来讲,60到70多岁的时候,记忆力是最好的时候,所有抗战老兵倒推一下应该是80年代、90年代,这时候做老兵口述史是最好的时候,那时候也愿意讲,又记忆很清楚,可惜政治没有开明到那个程度,那时候这些老兵还处在阴影里,至少他自己还没有胆量说跑出来给人家讲这段历史。等到我们可以做的时候,发现老人离去的太多,泛泛说接触一个老兵好,jvzq<84yyy42;<
13.新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史上的1956年专题1956年2月27日至3月6日,中国作家协会第二次理事会(扩大)会议召开,老舍作《关于兄弟民族文学工作的报告》,该报告成为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纲领性文件。 报告从六个方面具体谈少数民族文学问题8: 甲、民族文学遗产和新文学的兴起。该部分对少数民族文学的总体分布及各民族民间文学和作家创作的历史、现状作了总体jvzq<84yyy4djrscytoug{3eqo4dp8LD1p704973129298h659733684279:6;3jvor
14.合肥七中党委中心组2023年第四次学习会(20230331)——习近平2023年1月16日同党外人士座谈并共迎新春时的讲话 要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多到分管领域的基层一线去,多到困难多、群众意见集中、工作打不开局面的地方去,体察实情、解剖麻雀,全面掌握情况,做到心中有数。要营造环境、创造条件,鼓励基层干部群众讲真话、讲实话、讲心里话。对发现的问题,要分析原因、找准症结,jvzquC41yy}/jov|0pku0ls1nkrvpzgzk524A:;0jznn
15.阎崇年:希望研究历史的人慢下来静下来在长达一年的《清十二帝疑案》节目制作过程中,阎崇年停掉了所有的会议和出差,为每次讲座准备2万字的讲稿,从周一到周四,每天写5000字的文稿,周五串稿子、做试讲,周六再进行一次修改和调整,晚上散步的时候他会一边遛弯儿一边把第二天要讲的内容在脑子里过一遍,周日就正式到电视台开讲。下周一又开始做下一讲的准备,jvzquC41yy}/eqnpcpkxu7hqo0io1lzn14628855/4;09A639:6/uqyon
16.我所了解的于光远《百年潮》分两期连载部分内容,又在组织编辑的《改变中国命运的41天》书里全文收录。当年回忆三中全会的文章,恐怕属这篇最详尽,篇幅也最长。此后,于老在这个稿子的基础上,写出一部二十万余字的著作《我亲历的那次历史转折》,也在当年出版,是迄今为止有关这次全会最系统的回忆录。jvzquC41yy}/v|npij{b0xwi0et0kwkq13?6386:328/j}r
17.张越: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形成与社会史论战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1926年)、恽代英《中国民族革命运动史》(1927年)、瞿秋白《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研究思路:首先,基于现实需求而研究历史问题,“对于未来社会的“专号”第2辑预期刊载的稿子达31篇,“计算已经印成的稿子,竟有一千八百余页之多,即或书局中可以jvzq<84lfu4dc|x0ep5yull1zurx1;543370v;5433742h:59:7:47xjvor
18.植物考古学家赵志军:追寻“三星堆人吃什么?”,万年农业起源“浮1973 年,浙江余姚的河姆渡遗址的发掘,是中国考古界寻找水稻起源地的滥觞。河姆渡被写进人教版《中国历史》教科书,曾被视为长江流域文明最高峰的代名词,直到良渚遗址的大规模发掘。 河姆渡遗址发掘现场 资料图 得益于低洼湿地环境下的饱水隔氧保存条件,河姆渡遗址出土了大量稻谷遗存。这些水稻,最后测定距今 6000~7000 jvzquC41yy}/3?80eqs0f‚4ctvodnn4KW8RLL=F273?:FTP0jv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