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戏七讲》,李楯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6月版
李楯:
《中国戏七讲》,它的视频叫做“京昆五十讲”,对看戏的、不看戏的,喜欢戏的,不喜欢戏的人来说,都是值得看或听的。
从大处说,它是从文化史、社会史的角度讲京、昆。从具体细微处说,它对真正按传统的方法,怎么练基本功,怎么学戏,怎么演戏,都有讲解;对一百六十年和四百年的京、昆信史,对戏与社会的关联,艺术与人生的交织,中、外戏剧、传统的和现时在中国居主流的戏剧的差异,也都有讲解。这些,是你别处听不到的。
作为《中国戏七讲》的作者,一般人知道的,是我是一个被称作是法学家和社会学家的人,是清华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的教授,曾作为联合国六个机构和中国政府的六个部委的专家参与与法律和公共政策相关的工作。一般人不知道的,是我曾在十几岁时,有过不到半年的学戏经历,后来,虽极少登台,但演戏,生、旦、净、丑,文、武,昆、乱,都能。
杨立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员):
李楯自幼有一段学戏的经历,因了这段时光,他便一辈子喜爱上了戏,一辈子和戏分不开了。七十多岁了,时不时的还会和班社的朋友们约在一起,凑齐“文武场”便唱将起来。我就在“新荣春青年京剧社”的小小排演场里看过他们连排的京剧《铁骑渡江》,那可是李楯打的本子呦。
李楯京昆都演,生旦净丑都来,文戏武戏都应,是个很全面的表演人才。他不光与班社的票友朋友们“掺和”,他还和许多大家有过往来,像俞平伯、朱家溍、袁敏宣、周铨庵这些文化名人和曲人;还有姜妙香、梅兰芳、俞振飞等京昆名伶;也有侯玉山、陶小庭这样来自民间的昆弋艺人。可以说他的交往是广泛的;对于“唱戏”这门爱好的参与是全面的;研究更是深入的。
可李楯并不是“唱戏”的。他是法学家、社会学家,是清华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的教授,受聘作过联合国机构和中国政府的专家。他和曾经担任过二战后东京审判检察官和联合国国际法院大法官的倪征燠先生,同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北京昆曲研习社的社员。李楯在去荷兰海牙参加中欧人权论坛时,曾在Kurhaus大酒店前,面向大海为已故去的倪先生唱《宝剑记·夜奔》,李楯相信倪先生在天有灵一定会听到的。李楯还告诉我们,从清末状元、立宪派元老张謇,到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的导师陈寅恪,都是京、昆爱好者,乃至于民国的新派人物徐志摩、陆小曼也都能登台演唱京、昆。他说:戏,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凝集着中国传统文化中人的一种感知、记忆、表达方式,是他们文化基因序列中的一段染色体。
李楯看戏、唱戏、写戏、研究戏的水平,堪比大家,而不同于“职业”演员和研究者,正因他不是“职业”的,他才能同时有观众看戏的角度,台上唱戏的角度,学者研究的角度,集不同维度的思考,使《中国戏七讲》饶有特色。这七讲(五十节)听来、读来不累,是因为他由浅入深,由表及里,或由哪一出戏说起,或由那个人物道来,也许是某一种功法作为开头,也可能直接从唱念做打说开去。我是一个喜爱戏曲的搞话剧的人,我深深地知道表演是很难描写的。而李楯给我们讲了那么多戏,那么多人,那么多故事,那么多台上台下的道理、技法、规矩的形成过程和历史沿革,现代的,传统的,简直是包罗万象。然而,他还告诉你,过去不识字、少识字的农,民照样懂戏,懂用文言文写成的戏文,他们也会演唱。戏台上的“京白”好听、“韵白”也不难懂,甚至还有苏白、杨州白、山东白、山西白等等“地方白”,也是依字行腔、字正腔圆、唱念一体的……
读了李楯的《中国戏七讲》,你一定会有收获的。我很喜欢。
钮驃(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京剧代表性传承人,原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
拜读了李楯先生所著的《中国戏七讲》,深受启迪。一位业外人士从不寻常的视角,以笔谈形式,开启了人们思维模式的大门。侃侃谈来,拓展了人们对中华历史文化的认知,十分可贵,仅致以由衷的敬意。
我家墙上张挂着一副对联,作为人生的座右铭,下联是“不薄今人爱古人”。深感其意不难做到,也不易做到。我是一名年逾九旬的京剧伶工,前半生秉持中庸之道,不激进,不泥古,难度极大;还是遵从了《易经》告诫的“唯变所适”的人生道路行事。曾经傍着梅兰芳、肖长华、姜妙香、雷喜福、侯喜瑞、李桂春、新艳秋、赵荣琛、雪艳琴、高盛麟、李少春、王金璐、傅德威、厉慧良……,饰演过重要配演。以上诸位,都是我心目中无限崇拜、敬仰的一代梨园精英,陪他们同台唱戏,我幸运,我骄傲,我珍惜,成为我终身难忘,脑海中永不消逝的黄金历史记忆。然而,再也不会重现了。
有人说“戏曲文化即是主体的国学”。有点儿道理。不然怎么会说演戏是“高台教化”,演员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呢?感谢无数京剧前贤们用他们的智慧和血汗,打造了精美绝伦的舞台表演艺术,供人欣赏,提高观者的审美意识和人生立德修为的教科书。我为它的接续、繁衍,劳碌了七十余年,甘心情愿,不忘先师的遗训:“惜福延年,安贫乐道”,虽然无声无息,无咎无誉,却也无怨无悔,与世无争。这是历史的安排,只可顺应。读了李楯先生的大作,给予我莫大慰藉。愿多读些同类的华章。
李燕(清华大学教授,中央文史馆馆员)
孙艳华(文化研究者):
李楯做了一件大好事, 精心写出了《中国戏七讲》,这是他给文化断裂后的中国人讲中国戏的一部大作。是他作为中华文明的传承者,为当代乃至后世做出的突出贡献 。
戏曲,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不是单靠着被称为学者或专家的人就能完成的,也不能单纯指望着戏曲演员的坚守和戏迷的支持就所能做到的。正如李楯所说,必须要有一批“活在戏中的人”,甚至是“为戏活着的人”。可惜,当下这样的人太少了。所以,李楯的“七讲”(五十节)才显得十分珍贵,具有独特的文化价值。他从文化和历史的两个维度,以“百年身,千秋笔,儿女泪,英雄血”的概括,述说了传统中国戏曲表演中所体现的美,及所蕴含着的一种艺术的文化内核与精神实质。这应是传递给今天中国的年轻人的一份文化遗产。
人们一般只知道李楯是法学家和社会学家,殊不知他在戏曲方面还下了那么多功夫,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他曾给载涛、朱家溍等人配演过“零碎活儿”,曾求学于阎庆林、黄定、袁敏宣、周铨庵、侯玉山等,并曾接触俞平伯、姜妙香、郑传鉴等大家,得其真传,实属难得。
历史上中国的文人学者中总有一些不计名利、独立思考的人,积一生之学问书写出泽被青史的华章,更以“勾沉补缺”的精神,对某段历史所造成的文化断裂,倾心弥补,毋使其断,李楯应就是其中的一位。
楼宇烈(北京大学教授,1987年至2004年任北京昆曲研习社社长)
欧阳启名(首都师范大学教授,2004年至2017年任北京昆曲研习社社长):
俞平伯先生说过:“昆曲之最先亡者为身段,次为鼓板锣段,其次为宾白之念法,其次为歌唱之诀窍,至于工尺板眼,谱籍若具,虽终古长在可也。”
俞平伯先生在1956年创办了北京昆曲研习社,先于此,1936年还在清华大学创办过谷音社。现在,大学生中喜欢昆曲的人比过去多了,一些大学也都有了学生的昆曲社团。希望他们对于昆曲,能够从喜爱到学习,再到深入研究,接续文人文化的传承,使真正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昆曲绵延不绝。
渠敬东(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李楯说:戏曲,其特质在“兴发感动”。戏如此,曲如此,诗如此,文如此,书与画,琴与棋,想必也都是同样的道理。这是中国文明的机理,中国艺术的真谛,也是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品格所在。孔子讲“绘事后素”,兴发的前提是节文,感动的基础是素白的心地。程式与章法的因循,加上天真烂漫的情意,才会得出生动的气韵。品高而得艺,天地造化于一心,汇聚成生命气息的流畅,是中国人心向往之的境界。
我曾经说过:要“在古今中西对比的视野下,探寻中国艺术的文化内核与精神高度”,想来李楯也在做这方面的努力。
李宝臣(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教授,北京市政府文史馆馆员):
京剧自晚清在京师杂交昆腔等戏曲而生成始,就伴随着戏迷、票友审美群体的茁壮成长。票房林立与名票辈出,构成京剧走向精致雅化,独领演艺风骚百余年的主要力量。票友粗分两类:一是捧角流派票友,只宗心仪名角,而排斥其他;二是超越流派,兼收并蓄,惟艺术而艺术。凡够得上名票之称的,必是有钱有闲有瘾有天赋之士。
李楯作为法学与社会学资深学者延续了自晚清以来文人好戏、演戏、研习、聊戏传统。上台能演,文武昆乱不挡,达二百余出;台下能聊,凡功法、梨园掌故、旧闻轶事、戏文评说、审美体验等等无不涉猎。可谓时下京城难得一遇的名票。
聊戏不同于内行说戏,贵在戏外。齐如山说,“戏剧之道,源于歌舞,虞夏以还载诸典籍。人事自孳,则剧艺日进;地域日广,则骈技日歧。此与其他学术之进退,正复相同,未独以小道而独鄙之也。”《中国戏七讲》以文化史、社会史视野话京昆,别开生面,情之所致,娓娓道来如拉家常,而识见卓异,常有出人意外者。当今无论好戏与不好戏者,皆不妨一读,对体悟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必有裨益。
杨念群(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
俗话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在喜欢戏曲的人眼里,人往往活在戏中,观戏演戏就是体验人生的一种独特方式。现今活在现实中的人大多无法品味中国戏曲蕴藏的文化涵义,实则是生命力阙失的表现。李楯自小亲炙于戏曲名家,常有粉墨登场的机会,犹如时时活在戏中,他本业又是大学教师,常身兼数职,故能出入于幕里幕外之间,体味记录戏曲舞台周边的不同感受。
“研史”又有“内史”“外史”之别,“内史”局限专业小圈子的功夫,不问世事变迁;“外史”欠缺内行人的眼光,难以和戏曲人物遭遇的悲欢离合发生共情。《中国戏七讲》贵在融合内外双重体验,如其书中戏曲人常说“台上见”,即完全不限于固定表演程式,多靠自身对剧情的理解即兴发挥,与西方程式化表演大相径庭。李楯并非专业戏曲演员,却素有传统训练根基,对此即兴表演的独特性感同身受,故论说掌故不囿于梨园之内部视角,记述戏曲界的纷繁记忆多能触类旁通,每位阅读此书的读者都可从字里行间随时领悟中国艺术生命律动的魅力。
梁治平(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艺术与人文高等研究院副院长):
李楯说戏(主要是京、昆)与旁人不同,不同在于,他能说到戏的最细微处,又能说到戏的最根本处。能说到最细微处,是因为他少时有缘亲炙旧戏传人,观戏、学戏、演戏,浸淫其中,对于唱、念、做、打,场上、场下,点点滴滴,皆捻熟于心;能说到最根本处,是因为他有家国情怀、文化自觉,能从个人生命经验深处体悟,由古今之变看戏之兴衰,从而对中国(主要是汉文化)戏曲的精神有一种透彻的领悟。套用古人的说法,细微处所涉为器,根本处所涉为道,但在李楯这里,道、器不离,即器见道。所以,他能把古人用来说诗的兴发感动拿来说戏,他能在传统诗、词、书、画的意境中见出戏的奥妙,他能用赋、比、兴这类中国艺术中的固有概念和范畴来阐说戏理,一句话,他能在中国戏曲里面看到中国人的生命经验及其表达式样,又透过这种独特的生命经验和表达式样来观戏、说戏。这样,他口中和笔下的戏曲,从词曲到唱腔,从场景到角色,从戏本到表演,从戏的创发到戏的传承与传播,就有了一种具有内在一致性的解说。这种解说,不同于界内流行的套用外国理论和概念的解说;而经他解说和展示的京昆,也不同于时下“复兴”的传统戏曲。用他的话说,前者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后者则是商业制作的产物。非物质文化遗产曾经是活的文化,是当时人生命的表达,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今经过商业化改造,却更像是博物馆收藏、展出的文物,徒具其形。而在这一转变背后,正有一段社会变迁与文化兴衰的痛史。面对这一无可挽回的历史巨变,李楯想要做的,也无非是记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学、所思、所知,正本清源,为生活在“文化断裂后”的国人留存一点对于往昔的记忆,一份关于我们是谁的文化情思。诚然,这种努力多半不合时宜,不易为人理解,也甚少成功的希望,然而却足以表征一个人的心性与品格,显露其英雄本色。
阿城(作家):
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讲座了,到底是李楯兄啊!李楯兄讲文化遗产,其实他的这本书,本身就是应当保留下去的文化遗产。
若从人类学的角度,则田野调查的丰厚度多有溢出;若从社会学的角度,其结构枝蔓勾心斗角;若从美学的角度,则横看成岭侧成峰;若论道德人格,我认为此便是脊梁。
多层次,多角度,钻宝之旋转,皆耀眼锋芒,又皆温润如玉。
孙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
这是一本很厚实的著作。它可以让内行看出门道,让外行看到热闹——它可以给懂戏的人看,里面充满了对中国戏曲细致入微的品味和精彩的分析;它可以给不懂戏也未必喜欢戏的人看,深入浅出的表述,足以吸引不懂戏的读者跟着他一路发现那些熟视无睹的风景。
李楯抓住了一个关键的感觉:文化断裂。当他面对新一代人侃侃而谈的时候,我们可以从中读出他强烈的危机感。中国富了,中国强了,中国社会正在复兴传统文化——网红教授在各种平台上如数家珍地讲授孔孟,孩子们在央视古诗词大会上倒背如流地竞赛才艺……在大众文化掌握了解读传统的主导权时,李楯却感受到了文化断裂的危机。
京昆同样是大众文化,却与今天的大众文化有所不同:它们可以上达庙堂,下入乡野,与各个阶层的戏迷互动。只不过,跟过去雅俗共赏独占鳌头的风采相比,它们在今天缩小成了“小众”。不仅如此,经历了十九世纪末以来的文化冲击和中国社会的大起大落,京昆也不得不经历各种蜕变。李楯瞩目的,并不是这些蜕变的形态本身,而是在蜕变过程中逐渐丧失的京昆的灵魂。传统京昆戏曲的“台上见”,演员在台上相互默契的临场发挥,演员的角色与自我的同时并存,演员与观众的主体性互动,票友们从叫好到登台的高难度爱好……这一切都赋予了京昆这种戏曲形式大于表演和鉴赏的文化功能,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认同媒介。在科技垄断一切的今天,京昆虽然风采犹在,却渐渐失却了昔日高度的互动能量,逐渐变成了消费的对象。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在中国人的血脉里,传承着通过戏曲表达的基因信息。受过戏曲训练却并非专业京、昆演员的李楯,曾多次与京昆名角同台,在他娓娓道来的京剧曲目与表演功夫的那些部分,足以令我为他的造诣扼腕。通过这些“技术性”的介绍,李楯推出了他对京昆底蕴的理解:“中国戏表达了一种‘百年身,千秋笔,儿女泪,英雄血’的文化主题”,而唱戏的演员,则因此成为“乡野之儒”,与士林之儒和庙堂之儒并列。正是戏曲和其他民间艺术形式,使儒学伦理向民间百姓渗透,构成了共同体的认同基础。
李楯在追问:昔日由戏曲表达的生存方式,乃至由戏曲连接的社会,由戏曲串联起来的社会历史,在京昆等传统戏剧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后,是否也会一道失去鲜活的生命?李楯在追问:在今天的全球化浪潮之中,究竟什么才是“传统”?
李楯没有答案,我们也一样。或许,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才是引导我们走向历史也走向未来的一个起点。
李公明(广州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教授):
读李楯先生《中国戏七讲》,竟有快意恩仇、淋漓酣畅之感,真是难得的阅读体验。原因无他,作者虽然身为教授、学者,但更重要的是“活在戏中”,念兹在兹,声情并茂,为断裂的、眼见即将消失的传统文化神韵而泣血啼声,闻者能不动容!“块垒难消唯纵饮,世道不平剑欲鸣”,皆因那“百年身,千秋笔,儿女泪,英雄血”早已被割裂到魂飞魄散。而在时下许多学术工业、文化产业等高头讲章中话术与权势齐飞、曲学共颂圣一色,方更显出李楯“给文化断裂后的中国人讲中国戏”的良知、勇气和卓识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讲京昆,就要在戏里戏外讲出真体验、真性情,要活脱脱地使读者仿佛也“活在京昆中”,使读者不期然而重返“为京昆活着”的人们的历史语境,触摸到一部鲜活生猛的以京昆为主角的艺术史、文化史、社会史,感受到曾经属于中国人的审美体味、人生感悟、文化意趣和社会语境。李楯此书保留讲座的语言特色,但是我认为其意义远超出表述文字的作用——京昆中的其人、其艺、其情、其景、其声、其色、其容、其颜……又岂是那些味同嚼蜡的论文体、专著体所能传达于万一!若把“唱念一体,做打同理”移用于此,李楯的京昆就不是写出来、讲出来的,而是唱、念、做、打一气呈现出来的。在这里,不是什么可读性,而是要把读者拽进去的可听、可视甚至可模仿的感染力,就是那种让读者与作者“台上见”的感染力。
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戏?什么才是真正的非遗文化?什么才是中国文化值得继承的传统和必须呼吁的真正出路?兹事体大,作者从京昆中挖掘出一条真实的血脉、一段曾经的中国人生命史。英雄种,自由梦,在世难日亟之时何堪回首。基于中国戏“兴发感动”的呈现方式,让国人于历史遐思之中得以移情寄兴,于“形同质异”的劣质文化山寨中追忆文化的尊严与生存的权利,善莫大焉!
门外读戏,聊表神往。掩卷有感,言不尽意。
季卫东(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原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院长):
早就知道李楯对传统戏曲有着深深的爱好,读了这本《中国戏七讲》才知道他的功夫完全不输行家。作为一个知名律师和法社会学研究者,李楯似乎对京昆一招一式的各种规矩显得特别重视,似乎也有意从中考究出剧情与文化以及社会关系之间的基本框架。在聚光灯凸显的场域中,亮相的角色有生旦净丑之分,表现的手段有唱念做打之别,其实都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中国的生活世界以及群体心理。因此,在戏剧能寓教化于鼓乐之中的意义上,也不妨把戏台理解为国家治理的一种装置、一片缩影。不避得陇望蜀之讥,期待李楯今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剧情戏文中再演绎出若干法社会史叙事的续篇来。
薛雅苹(京剧演员):
我在1963年学戏时,与李楯一起练功。后来,我作了演员,他成了法学家,在大学讲课。想不到他到了七十多岁,又有回过头来讲戏。想起当年一起练功的时节,很是感慨。
宇文若龙(梅兰芳再传弟子,梅葆玖的学生):
我与李楯相识于北京昆曲研习社。我们都是昆曲、京剧都喜欢,都学。他学姜妙香,我学梅兰芳,也算是有些缘分。他总是说:我在戏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比他多,戏比他演得好。我知道,这是他自己不能做到而寄于年轻人的希望。
我听他关于昆曲艺术的讲座,他讲《牡丹亭》,从文学、人性、生死,层层深入,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大胆、动人心魄的艺术赏析。
我是一个对待艺术非常严谨苛求的人,即便我无法达到,但是我始终坚信,艺术在生命的践行中获得完善是弥足珍贵的。
孙立平(清华大学教授):
我与李楯在1983年,在他发起、举办的青年律师读书会上相识,知道他是法学家、社会学家,但到了很晚,才知道他竟然喜欢戏。
沈原(清华大学教授,原清华大学社会学系主任):
就戏而言,我说过,李楯说的比唱的好听。这本书是他说的,所以,值得一看。
李楯:
《中国戏七讲》为燕园友人康成之后督促而成,又经有学生辈人披阅增删。作为作者,乃为之跋:
辛弃疾有诗说:“镆邪三尺照人寒,试与挑灯子细看。且挂空斋作琴伴,未须携去斩楼兰”,陆游有诗说:“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给人无限感慨,也给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于是,就有了戏。我尝说:戏,于我是“陶写之具”,也就是这个意思。